養(yǎng)老院很小，原來是一戶人家，是90年代建造的二層小樓。樓房上下層都有兩個朝陽的房間，表姐就住在一樓進門左側(cè)朝陽房間里。我站在房間門口的時候，表姐和另一床上的老婦人沒有一點反應(yīng)。我走到表姐床邊，叫了聲“姐姐”，她將臉緩慢轉(zhuǎn)過來，看清了才說，“惠海，你來了”。
表姐是大舅的長女，出生于1941年，是我最大的表姐，已經(jīng)在這個養(yǎng)老院里住了兩年多時間。因為中風(fēng)和腰傷，自己無法坐起，她除了每天上午由院長抱到椅子上“綁著”坐四五個小時外，其余時間就躺在床上度過。院長小王40多歲，是一個非常能干的女性，我問她這里住了多少人，她說今年來的人特別多，已經(jīng)住了17個。小王告訴我，表姐的女兒前段時間將她接去諸城自己家住了四五天時間，因為做的飯表姐不喜歡吃，照顧起表姐來也感覺不方便，又加上表姐的兩個兒子都在濰坊，怕表姐一旦有意外不好交代，就又將表姐送回了養(yǎng)老院。表姐的兩個兒子都已經(jīng)50多歲，因為企業(yè)原因，老大已退休已經(jīng)當(dāng)了爺爺，老二下崗。兩人都在打工，為了各自的生活打拼。
我小時候母親就說表姐很享福，表姐夫老家是我們鄰村，很能干，做的一手好菜，家中大小事情一般很少用表姐操心。表姐結(jié)婚后隨姐夫在西藏，姐夫轉(zhuǎn)業(yè)后又援藏，兩人在西藏住了20多年。因為怕孩子在高原長大身體不好，三個孩子都是生下來就放在老家由奶奶帶大，表姐沒有受過自己帶孩子的苦。表姐曾經(jīng)跟我說：“自己的孩子，沒有從小養(yǎng)他們。”語氣中透著一絲自責(zé)。孩子們還是很孝順，兩個兒子都住在附近，經(jīng)常來看她，帶東西給她吃，狀態(tài)不好時及時送她去醫(yī)院。上次我來時，院長告訴我老二媳婦來喂她媽吃草莓吃多了，拉肚子，讓我給表姐吃東西一定要適量。
這次我?guī)Я艘恍〈倒逑闫咸眩I了三塊錢的炒花生，上次表姐告訴我她喜歡吃炒花生。葡萄很甜，粒很小，我將一粒放到表姐嘴里，吃完了吐出皮和籽，再喂另一粒，一共吃了十幾粒，我告訴她不能吃多了，她就又點頭又說行。吃花生的時候我把花生仁的紅皮搓掉再放到表姐嘴里。表姐牙很好，吃花生輕松方便，房間頓時彌漫了花生的香氣。院長過來囑咐我別喂多了，我答應(yīng)著，并說晚上讓她少喂一點飯。花生也只吃了十幾個，我就告訴表姐不能再吃了，花生油大，吃多了也不好。經(jīng)常看表姐的表弟只有我一個，其他的離得遠，年齡小。前幾年表姐身體好，回老家還能跟其他幾個表弟見面，這幾年很少見面了。每次來，她都會和我說一些過去的事情，說她的爺爺奶奶，說她的父親，說她的丈夫。他們都已故去多年，都深深留在她的記憶里。
聽外面的兩個老人談話得知，表姐房間里空的床上原先住的那個老人幾天前走了。人來了一個又一個，經(jīng)常地一個又一個走了。我跟表姐道別的時候，表姐叫著我的名字叫我再來。我滿口答應(yīng)，過段時間再來看表姐。出了養(yǎng)老院，推著自行車，下午的太陽已經(jīng)不耀眼，卻依然散發(fā)著令人溫暖的光。
（安保部 惠海）
（編者：白描式平淡無奇的敘述，勾勒出一個普通人真實的生命軌跡，使我們慣于麻木的神經(jīng)受到觸動，體驗到無奈人生的五味雜陳：一個“不可說”又不得不說的故事，一段傷感又照耀著些許溫暖的心靈經(jīng)歷。文風(fēng)質(zhì)樸無華，情感真摯感人，意味淳厚雋永！）
